標題無能黨重出江湖
記憶是一種多麼不可靠的東西。男人瞇著眼睛想。明明不過幾年的時間,卻被數不清的無聊事一再稀釋,恍恍惚惚的就像過了一世紀。明明應該是再熟悉不過的人,乍見的疏離感卻讓他覺得上一次對話恐怕是一場輪迴以前。
再度遇見那個人的時候就是這樣。說沒有設想過重逢的場景也不盡然,只是總像小人穿大衣,看在眼裡,也不知道哪裡不對勁。思考像是麻袋裝鹽化在水裡,男人費力的在腦海裡撈拾,卻怎麼也撈不完全。
所有感官都變得極其遲鈍,麻木,毫不在意。他看他劍起劍落,收割生命如同履行義務。人和人沒有什麼不同,人和屍體也沒有什麼不同,一樣是圓顱方趾,兩眼兩耳一口一鼻,血肉骨骼外包著或媸或妍的皮。眾生萬千,有緣無緣的差別是相交或者漸進的兩條直線,或許曾經糾纏,然而最終分別。縱然生死與共,縱然親密無間,再緊密的連結終也被時光漂成淺淺一線。
最先想起來的是那人哪一句怒斥。惱恨的口氣,午夜夢迴偶爾會炸雷似的在耳邊爆開,猛然坐起才發現不過是太過懷念產生的幻覺。然後才看見那張臉,細眉,薄唇,秀雅精巧的輪廓,凜然的眉眼和冰冷的神情。男人想,對了,這人我認識。
我應該要認識。
所有的證據都指明自己應當認識眼前這個銀髮的審判官,可那一點不確定感偏偏被時光放大再放大,大到剛下了結論,旋即打問號質疑。這種感覺古怪,似曾相識。男人記得自己似乎曾經和這人以性命相托,曾經發了瘋想要將這人揉進自己身體裡。只是那些記憶都顯得極其平板,僵硬,彷彿白紙上印下的一排排粗黑的簽字,沒有想像,不可辯駁。他應該要認識這人,可這人變得這樣多。道貌岸然的身影,相駁的行徑,曾經理想遠大的少年何時也成了莫可奈何的行屍走肉?
他其實知道的。那一場變故之後誰能不變呢,又誰沒有一個不得已的理由。倒行逆施,還要冠以冠冕堂皇的藉口。為了重病的妹妹而成了協定審判局的走狗,那又怎樣呢?沒什麼大不了的,男人想。
然而他還是說──
「居然幹起了這樣的勾當啊,布列依斯。」
那幾年加入連隊和魔物以命相搏的歲月,因為混沌元素的影響,不少人都產生了程度不同的變異。這些被冠以「汙染者」罪名的傢伙,卻是而今協定審判局追捕的對象,也是兩人過去的同伴。
白銀之劍揮落之處是一片血腥。遭處刑者的身軀軟倒在地,頭顱滾離了幾尺,面部朝上,眼睛並未闔上,像是在仰望著灰白的天空。那頭顱的神色顯得茫然且空洞,而雙手沾染罪孽的劊子手亦同。
劊子手身穿重甲,披著紅袍,銀髮垂落的模樣仍是那般如雪出塵。他瞥了眼倚劍而立的男人,隱約帶著因心虛而起的薄怒:
「這和你沒有關係。」
「就這樣放過我可以嗎?」
男人牢牢盯住他,彷彿確認著什麼。
「總有一天會輪到你的。」
銀髮的審判官像是再不願作任何回應似的,扭頭便走。
男人用目光送著他遠去。俐落的背影,無論何時都一絲不苟的面部表情。總是彆扭的說著執拗的話,用以掩蓋真正的心情。思考著對方含糊其辭底下的可能性,男人忽然瞇眼笑了。
是了,這個人,自己果然是認識的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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